编者按 业内周知，提及自主创新，对于国内IT厂商来说，敢于直着腰板说话的企业并不多。而提及国产服务器，敢于在核心技术领域和国际巨头拼一拼的，似乎只有曙光。
　　曙光创业10多年，在自主创新的道路上摸爬滚打了10多年，如今在迎来国家政策的春天时——政府采购优先采购自主创新产品——曙光人在想什么，他们打算做什么？带着这些问题，本刊记者与曙光信息产业有限公司总裁历军进行了对话。 
  
　　曙光公司坐落在圆明园东侧，与清华大学西门隔道相望。走近公司总裁历军的办公区发现，他对面办公室的门上写着“销售部”字样。记者来到时，他和他的销售同仁们正在开会。

曙光信息产业有限公司总裁 历军

　　会后的历军容光焕发，交流在他豪爽、幽默的笑谈中顺利进行。

　　机遇面前 早有准备

　　政府采购信息报：目前举国上下对于自主创新有着前所未有的重视，你如何看待这个大环境的变化？

　　历军：国家现在大力提倡自主创新，我认为是一种理性的回归。过去20多年，我们主要靠代工赚钱，自主品牌做的不多。这在那个历史时期是迫不得已的、也是正确的选择。但是过了温饱线后，大家不光要吃饱，还要吃好。以前靠大的生产解决了很多就业问题，现在应该开发更大的价值。自主创新将会带来企业核心能力的提升，核心技术能力是创造价值的最有效的手段。中国已经到了这个时期，应该抓自主创新。企业强，才能国家强。良好的发展形势，对国内企业来说就是大好机遇，或许在未来5年或者10年，我们国家会有靠卖知识产权、靠智利来获取高额利润的企业出现。 
 
　　政府采购信息报：曙光这么多年一直执著于技术、创新，如今面临这样的机遇，是否会在发展战略上有所调整？

　　历军：曙光一直认为企业一定要靠技术在市场上竞争。可以说，在创新之路上行走了10多年的曙光，所期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或者说，这么多年我们积累的核心技术能力，在这个大环境下会发挥的更好。因为这个形势和我们的路数是一样的，正是朝着我们所期望的方向走了一步。所以我们仍然会按照原来的计划往前走。只不过，在天气好地时候，跑快点，天气不好、刮风下雨的时候，跑慢点。目前，在国内高性能计算机领域，我们的竞争对手主要是国际服务器巨头，而且我们胜算还比较大，基本上在10个竞标项目中会有一半胜算。这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自主创新，多年来积累的成果使得我们有这个能力去和国际品牌竞争。 
 
　　政府采购信息报：众所周知，有些国际品牌进入中国市场的历史，比曙光创业的历史都长，曙光在和他们竞争时会有什么优势？

　　历军：首先，国产品牌本身就是一种优势。在国内，有很多人有国货情结，愿意支持国产产品，除非你的东西做得太差。我也是消费者，比如拿海尔洗衣机和日本品牌的洗衣机相比，就算贵一点，我也愿意选择海尔。

　　其次是本地化优势。我们在这个大环境生长，对土生土长的中国客户了解更多。国外品牌虽然进入市场早，可是由于存在文化差异等因素，在客户接受度方面我们更有优势。

　　第三是产品本身。从总体来看，我们的服务器产品与他们在同一水平，没有太大差异。而在个别细节技术方面，我们还可以超过他们，有更适合中国用户使用的产品。比如服务器监控管理系统，这个技术不大，但是在应用中很受欢迎。第四，国外品牌高昂的服务成本，与我们专心服务国内客户之间形成明显反差。我们的技术始终是基于国内用户的需求来设计、研发和生产的，我们的研发人员、高水平的技术人员都在国内。为客户提供服务时，以帮助用户解决问题为主，在语言沟通和响应速度方面更有优势。而进口产品的服务成本非常昂贵，他们的工程师要越洋过海来到中国，从出家门就开始计费。据说我国某金融机构每年要付给某国际服务器厂商10亿美金的服务费。

　　所以，近些年随着我们的服务器产品在技术上不断取得突破，越来越受到国内用户的青睐。比如在电子政务、教育、军队等政府采购项目中，我们都有不错的收获。可以说，曙光一步一步走过来，都是基于对自主创新的执著，才会有今天。

　　技术与市场 碰撞与融合

　　政府采购信息报：我们知道曙光在10多年的发展中，有几次重大转折，几乎每次转折都是围绕技术与市场的碰撞。

　　历军：今天再次回头看曙光那几次转折，可能会将有些问题看得更清楚。注重技术可能是曙光的宿命，也是“出生”环境所致。因为，在曙光创业的时候，计算机的利润已经开始急剧下降，我们如果不在技术为主导的产品差异化方面下功夫，就没有出路。

　　曙光的第一次转折是在创业初期。刚从科研机构走出来，披上公司外衣的曙光，没有品牌知名度，没有市场经验，当时耗时两年开发的“曙光一号”，和之后的“曙光1000”在市场上遇到同样的尴尬：在速度和技术上有重大突破的、当时国内最先进的两款产品却没人要。直到在天津信息港第一次卖出200多台小型机。曙光人总算迎来了第一次转折，对自己有了信心。这个只有一两千万的单子让我们慢慢有了一点市场经验。

　　可能由于曙光脱胎于科研机构，因而我们对技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偏执。创业初期，我们主张完全自主开发，除了CPU芯片之外，主机板、通讯芯片、操作系统全部是由自己开发。而什么都自己做，导致了软件兼容性方面的问题，成为产品销售不利的一个最重要原因。于是，当时曙光的总经理，也是现在的董事长李国杰院士提出了一个观点：有所为，有所不为。所谓“有所为”，就是曙光应该更多地凭借自己的核心技术完成自己更擅长做的那部分工作，而对于系统中CPU、操作系统核心等领域，曙光可以进行暂时的舍弃。这个提议成为曙光的第二次转折。

　　这次转折成功让曙光人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搞技术不能脱离市场。只有做大市场，树立品牌才能让我们研发的产品发挥更大的价值。

　　于是，在2000年，第三次转折以各地分公司、办事处及渠道体系的建立为标志，将曙光全面推向市场，使之真正成为一个具有市场特征的企业。

　　2003年选择与AMD合作，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转折点。当初，这被媒体誉为“2003年最疯狂”的一个决定。但是我认为64位会被大众接受，并把握住了这个潮流，现在看来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回首每次产业技术变革，我们基本上没走过弯路。1996年我们搞机群，现在高性能计算机市场非常大，非常好；1998年做PC服务器，目前国内服务器市场80%的销量都是PC服务器；2003年和AMD合作，如今64位也是标准配置……之所以能抓住机会，主要因为我们懂，有这个技术的基础和敏感。另外就是我们对于技术创新投入了足够的热情，有勇气去尝试。 
 
　　政府采购信息报：伴随曙光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你认为，要形成一个良好的自主创新体系大概需要多久？ 

　　历军：至少10年。对于企业来说，要形成一个良好的自主创新体系，关键要在内部协调好市场文化与相对宽松的科研文化之间的冲突。研发人员关注自己的创新点，企业更强调市场效果。
 
　　以曙光为例，2000年左右，国家智能计算机研究开发中心曾经一度作为研发部门并入曙光公司，但合并没有取得成功，最终还是回到了计算所。因为独立的第三方研究机构和公司的研发部门所承担的创新方向是不同的，创新文化也是不同的，对创新的管理制度也是不同的。

　　现在，智能中心的创新重点是前瞻性、基础性、产业性的技术，曙光自身的研发团队除参与智能中心的相关研发项目外，重点放到了产品、方案、实用性技术的创新，更重要的是，二者间已经形成了良性互动的创新合作机制。

　　我们统计发现，一项科研成果要在市场上取得成功，智能中心和曙光公司在不同阶段所面临的研究问题和所需要投入的资源基本上是符合20/80定律的。具体来说，从一项技术开始研究、开发直到形成产品投入市场的整个过程看，在科研开发阶段，关键技术的研发投入只占全部投入的20%，可以解决80%的技术问题，而在产品化推广阶段，产品和市场部门则需要投入另外80%的资源来解决剩下的20%的问题。

　　曙光10多年成功的经验就是很好地协调了研究开发和产品化推广之间的各种关系。 

　　创新环境五要素

　　政府采购信息报：从国家整体看来，一个良好的自主创新体系应该由哪些构成因素？

　　历军：首先，企业应该是自主创新的主体和执行者。在过去的产业结构和科研体制中，很多应该由企业来做的创新工作都被高校或科研院所做了，实践证明这是严重的角色错位。其次，国家的科研资源应该有更好的利用，中国的科研机构、体系是建立在传统的计划经济的体制下，很多科研资源目前的效率不够高，应该和企业更好地结合；第三，国家政策支持的连续性为企业营造自主创新的环境和氛围，也至关重要。除了科研项目的经费支持外，更重要的是给企业市场，让企业主动去搞创新。

　　以往我们强调的比较多的是产、学、研合作，往往忽视了政府和用户的作用。大家知道，核心技术最终还是用户用出来的。在中国要想发展像高性能计算机这样原先被国外公司垄断的产业，仅仅靠企业自身的努力，仅靠产、学、研合作是远远不够的。政府和用户这两支重要的力量应该积极参与进来，实现“产、学、研、用、政”的大合作。我们非常欣喜地看到，政府的有关部门已经开始研究相关的政策。

　　让“优先采购”这部车动起来

　　政府采购信息报：《政府采购法》明确规定首购“国货”，今年初国务院相关文件对“优先采购自主创新产品”的规定也在业界引起广泛关注，但是我们从各地政府采购机构了解到，大家苦于目前对什么是自主创新没有统一界定，没有具体的实施细则而在操作中难以执行和落实这项政策。

　　历军：要在短期内对什么是自主创新，什么是国货做出一个统一的界定，的确很困难。据说有关部门对此已经酝酿了很久，至今没有结果。但是，不能因为这个界定不好做，就将整个政策搁浅。我认为，大家在这个问题上，应该先迈一小步出去，先让这个车动起来。就算不知道前面水深水浅，先迈出第一步，感受一下，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状况。别等把所有问题都想清楚了再去做。现在社会发展这么迅速，变化这么大，已经容不得左顾右盼了。只要确定采购国货、扶持自主创新是一个正确的方向，抓住主要矛盾以及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朝着这个方向勇敢地向前走，很多答案要在实践中寻找。

　　曙光过去几年在政府采购市场中的收获不错，在竞争中也深刻体会到其中的艰难。希望国家扶持自主创新这个政策，能够尽快得到落实。